清明时节，淫雨缠绵，父母卸下繁忙的工作，领我逃离城市的喧嚣，回归故里。车内气氛沉闷，我打开车窗，目送迅速后退的树影，它们似乎也在匆忙间低语。风，轻抚我的发丝，带来片刻的自由，却又被车窗无情隔绝。那等待我三年的泥土芳香，那守望我三年的竹林，还有那永远沉静的老人，如幻境般浮现。
记得夏日雨后，爷爷总会支起自制的竹床，在竹林中纳凉。我则悬挂我的吊床，听着爷爷蒲扇的“吱吱”声，将我高高荡起。阳光透过竹叶，斑驳陆离，宛如繁星闪烁。清新的泥土香，无时无刻不在撞击我的嗅觉。“爷爷，泥土为何如此芬芳？”他总会用那双粗糙的手轻抚我的头顶，仿佛挠动了心底的温柔。“因为地下住着一位神仙，他愿我们幸福生活。”我眨巴着眼睛，天真地问：“他能多送我们一些泥土吗？那样会更香。”爷爷大笑，我也跟着笑了，那是童年的声音。
蒲扇摇曳，摇过了一段童年。十岁那年，父母来乡下接我，我紧握爷爷的手，不舍地问：“为何不带爷爷一起走？”他轻摸眼角，“老了，不适合新世界了，这里很好。”无论我怎样哭闹，父亲仍将我抱上汽车。我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，背景是风中轻摇的竹林，直至消失在转角。
抵达老家，雨适时地停了。听说爷爷安葬于竹林之中，我急忙踏入那片绿意，几欲跌倒。站在泥土前，双腿无力，跌坐在墓旁，轻抚嫩草，泪水不自主地滑落。贪婪的嗅觉沉醉于更加馥郁的泥土气息。
我坐在爷爷身旁，风又起了，雨后的景象依旧，星光点点，泥土芳香。只是，我们不再言语。
爷爷，泥土真的更香了。
耳边似乎响起爷爷轻喃：“一定要幸福。”
